【编者按】“天空中没有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鸟有鸟的追求，人有人的目标。雨中有飞鸟，由鸟及人，参悟着生活的真谛。
临近拂晓，淅沥的雨声渐渐淡了，由慷慨激昂式的淋漓倾吐变为轻啄慢斟似地吟唱，天色随即从沉郁里释放了许多亮色。
这时如果抬头，就会见看到有几只零落的鸟，它们在浑浊背景的天幕中奋飞，可能是想摆脱雨滴沉重地悬挂吧，顺畅滑翔的翅翼会时时猛然地震一震，然后继续飞下去。
它们多么像舞台身姿曼妙的演员，尽管也许有些筋疲力尽，有些声嘶力竭，可仍在观众潮水似地一波又一波的掌声中勉力支撑。
只是小鸟的观众是它们自己，是它们对自由的无比挚爱与狂热。
看起来，它们此刻不过是想暂借这雨意疏懒的时机出来放松一下，把黑夜睡眠的沉滞抖擞掉。也许还可以借此观察一下云层的厚薄、明暗，决定着何时可以离巢向远处觅食，还是继续等待。
一不留意，它们的身影不见了，如同消失在小学生橡皮底下的铅字笔迹一样，连一点碎屑也未曾留下。
其实，它们是聪明的，可能早就躲进树间或檐下的草窝里了。不信你听，尾随着微弱然而柔韧的一晃晃的光束而来的，正是隐隐作痛似的雷声，接着整个天空就添加了愁绪似，复又暗淡下来。
雨意又浓，天地间一时又陷于缠绵悱恻。看不见飞鸟了，我却止不住想着关于鸟的事情。
鸟是喜欢飞的，任何阻碍这飞翔的，都会制造出鸟的痛苦。它们从不习惯在巢里呆着，那怕腹中有食，并不饥馁，那怕雨雪迷濛，难展翅翼，也不愿收起翅膀，望空兴叹。
一次在雨中偶然发现停歇在电线竿头的一群鸟。它们这样宁愿淋湿羽毛，也不躲避，原因何在呢？女朋友拍拍我的肩说，这准是一帮公鸟，下雨天不用外出捕食，母鸟就放它们出来玩一会儿，就凑在一块闲聊，不知下步想闯什么祸呢。
她这女人版的鸟论，让人付之一笑。
我倒想起经常在公园里的树枝间见到啁啾聒躁的笼中鸟，我既为它们身陷囹圄而同情，又为它们不以为耻的麻木而叹惋。
它们当初肯定遭到了抓捕、捆绑，很终长年累月被周围栅栏似的笼子囚禁起来，它们经过了多少挣扎才屈服于此呢？我可是更多的听说，有许多难以训养的鸟，被抓来后，不食不鸣，不动不应，很终倒毙而亡，让人们无奈摇头。
这些想不开的鸟似乎让人费解。什么理由寻死觅活的呢？你看，主人会提供一个精美的笼子，是用散发着木香味的藤条所编，很天然的；会每天递进一罐小米，一碗清水，清晨还会带着你到风景如画的地方呼吸新鲜空气，让你呼朋招友地快乐一阵。晚上被放置在狗猫捞不到的地方安歇，还会有什么烦恼呢？无饥馑之忧，无操作之劳，无生命之虞，即便病了也会得到细致入微地照料，多么优裕地生活，简直是神仙过得日子！
可有的鸟就是不从，如面对包办婚姻的执拗的姑娘，有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气节。这倒是很是当年的那些红色烈士，为一种理想，为一份追求不惜身首异处，不顾香消玉殒。
然而生命的庸常与奇丽，平凡与伟大，却正是从这种气节中漫涣浸出。正如高飞的翱翔与笼中的苟且一样，泾渭分明，不容混淆。
然而，生活在当下的人们，却大都无意中做了笼中鸟。
为了位子，蒙住良心，卖身求荣于官场，卑躬屈膝于*┅┅
为了票子，私欲膨胀，不惜弄虚作假，招摇撞骗，有一万想十万，有十万想百万┅┅
为了房子，省吃俭用，节衣缩食，甚至铤而走险，债台高筑┅┅
为了面子，甘愿打肿脸充胖子，打碎牙往肚里咽，支撑起一时虚荣┅┅
人们沉湎其中不能自拔，成了权与利齿轮里的肉沫，钱与色苦海里的小舟。这些难道不正是一个又一个囚禁人们思想与心灵的笼子吗？
想透了人与鸟的道理，不过都是为着自由二字。然而在争取自由方式上，却出现了截然不同的路子。
鸟进笼中，带着些许无奈，些许空想，因为可以不再有飞的辛劳，不再有苦的折磨。然而可悲的是，得到了小自由，失去飞翔的大自由。
人类更可怕，纠结进物欲之网中，得到了权力的尊贵，享受到了居住的优裕，拥有了出手的阔绰，却永远失去了心灵的自由，成了物质锁链上被缚的奴隶。
那首已积满历史灰尘的诗，“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曾响彻中华大地，曾激奋无数心灵，如今还有人在读吗？
我多么喜欢观看天空中雄健的雁阵啊，那么豪迈，那么壮阔，那么一往无前地远行。这当然不是每天都能看到的，那么眼前司空见惯的家雀、燕子，它们上下的飞舞和鸣叫，也足可让人心慰。因为它们都是自由的讴歌者，是人世间至性至情的天使。当一双轻柔地翅翼拔动着天空，在蓝天白云间浮游的时候，那一翕一张之间，不是一次又一次催开了你嘴角的笑纹吗？
即便有一天，它们衰老欲逝，从高空坠落下来，那见识过朝霞夕辉的翅膀，也会划出一个美丽的瞬间，成为这个世界上很炫目、很华丽的花朵。
因为它燃烧的是自由！
不知什么时候，雨意复又淡远了,零星的雨滴在断续着这场雨的尾音。亮堂起来的天空中早就开始飞着一只又一只欢乐的鸟了，而且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自由真好。”它们是在重复这句话吗？
【责任编辑：雨亦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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