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年楝花开

楝树开花了！一树极细的碎花，紫白色，极密，极小。阳光透过细密的花，细细地洒在地上。我从那里经过，一树的楝花跃入眼睛。

站在楝树下，定定地看这一树的繁花。风拂枝叶，空气里是淡淡的香。

“楝树层层细著花，日薰香暖蜜蜂卫”，见过太多漂亮的花朵，还是被楝树一身缤纷的小花惊呆了。这是怎样的热闹？像满天的星星，像四溅的水花，千万朵的花儿挤在一起，又像千万个笑靥，齐齐地喊;我在开花，我在开花。近看是一树繁华，远看似云若雾，一团紫白色的云浮在那里，随了风摇摆迟疑。

已是五月，花褪残红青杏小，楝花却误了归期。静静地开了，开在渐行渐远春天的背影里。

记得刚刚参加工作，在乡下一所中学里，学生爱折花送我，冬天有腊梅，春来有桃花，有梨花，有一日学生送我几支苦楝花，插在花瓶里，有朋友来访，屋内呆了几分钟，要站门外说话，房里花香太馥郁。受不了。

是的，楝花是极热烈的花，春末时，楝花花开，花开成云，铺天盖地，连绵近月余，不余遗力地开，直到把春天开败，把夏天唤来。花朵虽小，花香却浓烈，那是来自骨子里的倔强，不要轻看我，不能轻看我。

在我呆呆地看那开花的苦楝时，邻家老太太走过来，看我，说道，你的紫花裙子真好看。我年轻时也有这样一条大摆的团花裙子，结婚时，从上海带来的。老太太已经很老了，满头银发，松弛眼睑垂下来，似睡还醒的样子。行动不便住了双拐，说起往昔，浑浊的目光里竟有了动人的美丽。

岂只这楝花满含心事？

原来每个人都有一个开花的季节。那绿生生的，红艳艳的日子怎么可以忘记。即便是年老体衰，眼花耳聋，在内心深处，依然记得自己很美丽的时候。记得自己，着那身簇新的水红色裙子，在盈盈一拜里那美丽便定格为永远的登峰造极。

好一树楝花，好一树惹人伤感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