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旅途碎碎念丨一半回忆，一半继续......
原创 娃娃家的 杉木随笔
///窗外许多交汇的铁轨，或起伏，或蜿蜒
纵横交错，如人生的路途
隧道，远山，风车，树，鸟巢，小麦，水面，村庄，超越的车，大棚，规模化的工厂，无人的学校，电网，坟莹，铁路网，下车处的弦窗，时光倒流，电信铁塔，煲电话的乘客 ，奔跑的孩子，齐鲁大地，燕赵，城市，交汇的火车，吸烟的乘客，霾，……
01
这些年去过很多地方，绝大多数都是自驾，很不济也是航空。习惯了随性，喜欢自由自在地行走。绝少坐火车，骨子里就抵触。
巧来，单位有一次学习的机会，从南京到北京，坐火车去。不是那“况且、况且”的绿皮火车，坐高铁，朝发夕至都嫌慢，一两个时辰就到的那种。“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浪漫主义的集大成者李白，他怎能想象穷尽思绪的幻想居然真实而简单。
高铁之于绿皮火车，似那星级宾馆和旧街旅店，有的选，任谁也不会作贱自己。当然，也有人是为了情怀：等那时光慢慢荏苒，等那旧巷人影消散。
太快了，我们已经不习惯慢。每天都在奔跑，都在追赶。有时候，快的忘记风的另一面。
02
正如有人在宾馆里睡炕，有人进门不喜欢换鞋，有人马桶上蹲着才能方便。这些经年的旧习，如影随形，纠结也纠缠。我坐高铁也如此，总觉得哪里不自在，没来由的有点晕。等走到了车厢接头，忽然就明白了，原来是多年前习惯，喜欢站着，靠在过道的门上。
没有拥挤嘈杂的乘客，没有五味杂陈的气味，没有大包小包的杂物，倚在窗边，看窗外一闪一闪的树木和线杆，人心慢慢地柔和起来。
偶尔，车入隧道，一黑一白之间切换，快得超过你的思绪，容不得你多想。呼啸而过的声音，瞬间也被切断，仿佛电影开场的“打板”，预示着新的一段故事开启。
03
路边的电线杆不再是往昔记忆里样子——一根一根地纷纷后退。因为快，我们甚至看不见它的影子，只是一个模糊，一念之间，在，也或者不曾在。正如这快速的世界，许多曾经的朋友，如今都已是陌路；而那些曾经春宵的缠绵，甚至已经模糊了彼此的容颜，记忆里都是碎片：修长的柔荑、深圆的酒窝、翘挺的圆臀，分不清谁是谁的谁。
没有什么比“快”和“更快”更能改变这个世界了，如果有，那就是人心。
然而，远山是慵懒的，横陈在冬日暖阳下，有些放纵的暧昧。随着车行视野的变化，变换着不同的体位，肆无忌惮地挑逗我的视线。“山是眉峰聚”，坡上，却一如既往的光秃秃。偶尔有一两棵树，把寂寞长成了妩媚，斜撑着天际线，一厢情愿地表演。
还有些标语，影影绰绰。呐喊，有时候也就是一句口号，说多了，自己都寂寞。
三两个发电风车，高高低低的矗立。它们很优雅，能把每一个轮回重复成生活。也很寂寥，日复一日的守望。风，来或者是不来，它们说了不算，能做的只是些有心无心的应付。或许也有梦，等着唐吉诃德，骑着白马，提着银枪，杀将过来。把轰然倒塌的崩溃，幻化成彻底地欢愉；把灰飞烟灭的疼楚，想象成完美地涅槃。
我很理解守候，那是把无望当成信念，用明天欺骗后天；把偏执说成执着，用深情掩饰自私。当然，万物都是有情的，何况这些自来电的家伙。总是站在高岗上，念天地之悠悠，它们看得见来来去去的高铁，苍然而不涕下。
它们肯定看见我车窗后深情的眼睛。
04
我其实没有看它们，它们在自作多情。
我只是在看玻璃里面的自己，那个多年前的少年。那个少年在有限的时间里，穿行在两个城市之间，他需要学习，他更需要爱情。
他的爱情在开学后升温，离别前高涨，放假后冷静，和寒暑交替，和火车一路同行，随着火车的来回一起摇摆、一起起伏。
终于有一天，当火车不再“况且、况且”的时候，当广场不再执手凝噎的时候，当过道不再耳鬓厮磨的时候。冬天来了，一切回到原点。
那个冬天比今年冷了太多，那年的我在过道里，靠着车窗，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没有看我，明月装饰了我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05
高铁还在奔驰，窗外交替出现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剪影，这是北地的桦树。记忆中就是如今这个模样，用光秃秃的枝丫宣誓对冬天很残忍地告别，用满地的落叶诠释对春天很深情地期待。
若是有些雾，也不错，似乎有点江南烟雨的画意，只是太过清寂，没有江南寒树那种骨子里面的多情。
有些事，学不来。
有些事，不必学。
窗外还是窗外，只不过窗边的那个人已不是从前的存在。但是，鸟巢是一个意外。
它是夜的灯笼，爱的故里，遗忘的老家，树的伙伴，孩子的希冀。
它们在视野里转瞬即逝，仿佛许多爱恨情仇结伴而过。我知道它们心里空空，这让我欢喜。许多人无需等，许多事无法留。即便是结巣时曾经相濡以沫，风雨中也曾砥砺相守，又如何？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06
喜欢坐火车的旅程，是不喜欢知道起点也知道终点的旅程。没有波澜起伏，没有奇峰突兀，没有山重水复，一切都是年复一日的重复。甚至，坐的久了，哪一个座位有一个突出的钉子，哪一扇门开启后会上来一群什么样的人，哪一个时间会想起提示音，你都能娓娓道来，这是多么的无趣！
起站——上海南，终点——北京西；就如我们的一生，从生到死，何尝不是一次旅程。
你曾经以为迈不过去的坎，回头看来不过就是高铁某一刻的颠簸；你曾经以为要死要活的爱情，不过就是高铁上对面妹子的多看几眼；你曾经要誓言相守的诺言，也不过就是高铁上对萍水相逢的人说的那声：“回见”。
你以为你看淡了世间情、看穿了世间事，不过是习惯了过道的意外相撞、占座的几句怨言。
从生到死，从起点到终点，没什么不同，很好的区别就是，我们不能选择生死，但是我们可以选择不坐火车。
07
然而，高铁的旅程也不全是伤感。窗外总有许多意外，那大片的小麦，柔柔地绿，让这北地的冬添了一抹色彩、多了一点春意，有些惊艳。虽然比不上春风又绿的江南岸，也不如姹紫嫣红的南国春，但是却自有一片天地。
有绿色，就有希冀，孕育着收获，暗藏着幸福。
不像绿皮火车的走走停停，像个小脚的女人；高铁一路狂奔，很少逗留，更不慵懒，一不留神，车停济南站。
很想下去呼吸一下济南的气息，可是门打开前围着一批焦急难耐的男人，香烟早就叼在嘴上，打火机捏的很紧，原来是一批烟瘾犯了人。
前脚跨出车门的那一刻，香烟已经吞了两口，那份猴急，比嗷嗷待哺的孩子还迫切。人总是甘愿做欲望的奴隶，酒色财气，莫不如是。
08
济南还是不去了吧，隔窗看一眼，似乎熟悉又似乎很陌生。
熟悉是因为和所有的城市都一样，都是钢筋混凝土的盒子堆砌而成，很好的区别大约是街道的名称而已，这样也好，无论是在合肥还是北京，我都一样不觉得陌生。
然而，此刻的济南对我又是陌生的。我记忆中的济南是老舍先生笔下的济南，“红屋顶，黄草山，像地毯上的小团花的灰色树影”，“济南的冬天是响晴的”。
而此刻的济南呢？恰如我此刻灰暗慵懒的心，雾蒙蒙一片，没有色彩，没有棱角。
“雾霾，习惯了就好”，有乘客小声说。是的，现在哪座城市冬天会没有雾霾呢！
09
没有嘈杂和拥挤，也没有所谓的霸座和争吵，高铁是时代的产物，乘客也经历了时代的洗礼。
看手机视频玩手机游戏的乘客很多，但是绝大部分都在用耳机，车厢里安静且温暖。
过道的另一边窗边，来来去去的换乘客，情人煲电话的、公司谈业务的、给家人报平安的、领导安排工作的；粤语、普通话，上海方言、东北话，听不太明白，却亲切，让人心底里暗生喜欢。
孩子永远是欢乐的源头，扎着小辫的小丫头，嘻嘻哈哈从一个车厢跑向另一个车厢，后面紧跟着踉踉跄跄的爸爸，压低嗓子不停的叮嘱，妈妈在座位上抿嘴偷笑，一脸的幸福。
10
从齐鲁到燕赵，不过是转瞬之间，从秋意阑珊到严冬萧杀，变换的是季节，变幻的是时空。
千百年来，无数的金戈铁马响彻在这里的沟渠，无数的英雄豪杰纵横在这里的阡陌，无数的仁人志士奋斗在这里的田野，如今，都已是尘封的往事、过眼的云烟。
窗外许多交汇的铁轨，或起伏，或蜿蜒，纵横交错，如人生的路途。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我命由我不由天”，以为这些交汇铁轨可以任由我们换道、加速、转弯、出站。年龄越大越明白，有些事，天注定，正如这奔驰的高铁有自己既定的归途，我们能够做的就是在每一段时间、每一个个节点活好自己。
那些擦肩而过的火车，那些并肩同行的火车，与你与我，只不过是抬望一眼，就此别过。
有些事，不必忆；有些人，不必追；有些缘，不必等；有些爱，不必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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