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草
农村的孩子离不开劳动。打草,是我小时候参加比较多的劳动。
我10岁左右的时候正是农村公社化时期。那时家里生火做饭,冬天烧炕取暖,都靠父母在生产队参加集体劳动所挣的工分,按比例分得的向日葵秸、玉米秸、高粱秸等来解决,可一家一年才分得几车,堆起来那么一小垛,加之那时处在困难时期,人们冬天穿的衣服都很单薄,晚上不仅没有铺的,盖的也很少。“炕热屋子暖”,人们只好靠多烧些柴禾来解决取暖问题,这样一来,烧柴就成了问题。于是,乡亲们就只好向山野要“温暖”——去打野草。
松嫩平原上,到了夏天,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海洋,除了绿油油的庄稼,就是树木和野草了。特别是遇着雨水充足的年头,那草长得比庄稼都好,又高又密。有时,我来到草甸子上,面对着茂盛的野草突发奇想,要是庄稼能像野草一样多好,不用播种侍弄,也不用施肥浇水,到秋天收割就行了。我这样想,常常被大人们笑为“傻瓜”,然而,他们也未必就没想过,因为他们一年到头种地实在是太辛苦了。
打草虽然不像种庄稼那么复杂,但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我是跟着父亲学习了几年才逐渐学会打草的。先是要掌握时机,父亲告诉我,打冬天的烧柴和打喂牲口的草不一样,打喂牲口的草,什么时间都可以,因为拉回去牲口就吃了,打烧火取暖用的柴草必须是在立秋以后,也就是在8月中旬左右才能开始,父亲说立秋后草就长成了,否则晒不住,一遇雨水那草就烂掉了。
再说打草,也不同割草,割草是拿一把小镰刀,弯下腰一把一把地割就是了,只不过是有快有慢,割多割少之分。可这打草就不同了,用的不是镰刀,而是大扇刀,这扇刀可比镰刀大的多。镰刀只有一寸多宽,半尺多长,安上一个一尺半长左右的木把。可扇刀却有三寸来宽,二尺多长,至于那木柄,不是叫刀把,而是叫扇刀杆了,足有三米多长,使用时也不是一只手能拿得住的,而是要双手并用,右手握下,左手握上,将刀杆的上头夹在左腋下,便在草地上抡将起来。平原上的大草甸子真是名副其实的平啊,那大扇刀就将四五米宽的一面子野草在刷刷刷的韵律中全部撂倒了。为了将被打下来的草拢到一起,聪明的乡亲们在刀库和刀杆部绑上一个一尺半长的弯弓,这样就在草被打下来的同时,也从右向左拢成一堆,随着打草人的双脚缓缓前移,一片地的野草便被打下并形成整齐有致的一道草墙,然后,从相反的方向再往回打,这样一反一正,便完成一个回合,乡亲们称之为打出一个“草趟子”。这一趟子草又直又齐,基本上根是根梢是梢,十天八天草晒干了后,当人们拿着小镰刀去刷草捆草时,如果不是生手的话,那草捆起来时,仍然根是根梢是梢的,一点都不乱。我每次跟父亲上甸子去时,看到父新那娴熟的打草技术,心中十分敬佩。
这回轮到我了。当我十岁左右的时候,觉得自己能抡动那杆大扇刀了,便在星期天扛着刀提着一玻璃瓶子凉水来到草甸子上,开始了自己的“神圣壮举”了。然则,“看花容易绣花难”,不仅在抡起那足有十来斤重的大扇刀时,顿觉力气不足,臂膀酸痛,而且连父亲打草时的那“刷刷刷……”美丽动人的声调也听不到了,原因是我的技术不佳,刀杆握的不牢端的不平,抡起来后,不是刀尖瓦进土里抡不开,就是飘了起来,把草拦腰扫断,打个稀巴烂。这时,我的神圣感便受到了严重的挫伤,“我不仅不会种地,我原来连草也不会打呀!”我又开始自卑了泄气了。我甚至开始有些恨那扇刀,恨那草甸子了。
在父亲的帮助和鼓励中,在我年龄一点点长大,个子一点点长高的时候,我的打草技术也一点点熟练起来了。十二岁那年,一次我又来到了草甸子上,这时,我握着手中的大扇刀,觉得轻松了不少,自由了许多。我选了一大片又高又密的草场,轮起扇刀就打了起来,只听刷刷刷……那些刚才还像士兵列阵一样借着风势向我耀武扬威的蒿草,很快“兵败如山倒”了,顷刻间,又像被缴了械的“战俘”一样,规规矩矩的聚集到草趟子里,等待立了秋的阳光去“审判”了,等待到冬天的炉火中去“涅檠”了。
打着打着,忽然,一只鹌鹑从刀前飞起,我立刻停下手,走近几步弯腰一看,原来是一个鹌鹑窝,凹下地面的一个窝里,那软草和鸟毛被它焐的热乎乎的。这鹌鹑极是一种懒鸟,有时人走到跟前都不飞,甚至常被踩在脚下,待人们觉得圆滚滚肉乎乎的吓了一跳赶紧抬脚时,它才乘机飞走。也有一次,一个正在睡梦中的鹌鹑竟被我的大扇刀给抡了个身首异处,我发现后心里很不是滋味,我打的是草,怎么竟把可爱的鹌鸫给斩首了,简直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呀,这个懒鹌鹑,睡懒觉把命给睡丢了。
那些年,每年立秋之后我都到草甸子上去打草,星期天打,放学后也去打,要连续打上十几天。待打下的草被晒干后,就去把它捆起来,然后,或背或扛或挑,陆陆续续地运回村里,垛在房前院子里的空地上。这运草也不比打草轻松,草甸子离家好几里地,一车草要扛上十几趟甚至几十趟,可是既然草已经打好了晒干了,当然就不会再去珍惜搬运的力气了。“眼是懒蛋,腿是好汉”,几天时间,一个高髙的干草垛就在院子里耸立起来,无论是家里人还是村里人,看见那草垛都投以赞许的目光。而我呢,每每看见那个干草垛,便想起那个因贪睡而被打掉了性命的鹌鹑。
到了冬天,平原被厚厚的冰雪覆盖了,凜冽的寒风无情地袭击着裸露的大地和生活在大地上的人们,这时,那垛干草开始发挥威力了。不知是什么原因,那些在夏天被晒得发黄发白的干草,经过几个月的堆垛,到了冬天,当人们把它从草垛里拽出来时,全都恢复了绿色,似乎“返老还童”了,那些野花也似乎又鲜活了一般,美丽不减当时。每当我抱着一大抱干草从院子走进屋里时,这一路一屋都散发着干草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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