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说

城市说

夜幕降临，各色灯火燃烧在城市里。黑暗裹挟着光明，在这个无星无月的夜晚竟这般深邃迷离。列车穿行在黑暗的楼宇丛林，仿佛迷失了归途，无边无际的，沉浸在明明暗暗的梦里。

我们终于安静下来，默默望向窗外不说话。这严严实实的人匣子不透一点儿风，充斥着人群的味道。我们像杂乱装箱的干草，被运往下一个仓库。拥挤着，颠簸着，流离着，在这个不见星月的孤岛活着。

突然想起家乡的玉米地，那青纱帐的边缘疏落着几间宽敞的土屋。每个人都有一片土地，那里长着庄稼、蔬菜或树木。行走其间，阳光落下来，露水落下来，世界一下子就浓缩成了露珠上耀眼的光芒。某一瞬间，脚步终止，心头闪现一句悄悄话，我们就在自己的土地上发现了自己。

乡村总是个温暖的词，沾染着花朵的微笑、溪水的玩闹和星月的絮语。城市古往今来都是一块磁铁，吸引着野地里的自由人，不断自我膨胀，直至自己成了整日轰鸣的马蜂窝。我们从一个孔室钻进另一个孔室，庸庸碌碌的，只为分得工蜂酿造的花蜜，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尽管我们知道那些工蜂忙碌一辈子也不得不每天食不果腹。

那些乡村旧事终于湮灭得无影无踪，即便回望也只剩下满目断壁残垣。我们丢掉了自己的那片土地，丢掉了山川草木里的自我，回家的路也渐渐长满荒草。时常这样想，城市再大也不属于自己，我只是这里的过客，即便在这里安营扎寨，这里也不是我的家。

生命的旅途中，我们总渴望一种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们坚定地告诉自己，这种幸福绝不是我们的父辈一年又一年从土地里刨出来的。那布满老茧的手、那晒得黢黑的脸庞和那步履蹒跚的身影明明白白地揭露了他们的不幸与苦楚，紫色爬满了他们的灵魂。

如今，我终于知道他们也是幸福的。他们有自己的土地，在自己的土地上种上庄稼养活自己。他们不用坐着拥挤的列车穿行在车水马龙的城市，不用庸庸碌碌地生产着一些枯燥无味的垃圾，也不用整日思考着虚无缥缈的价格变动。他们舒展地生活在自己的土地上。

很大的悲哀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梦想，而是知道自己的梦想永远也不可能实现。我们时常这样哀叹，顺从地接受了命运的抉择，亦可说大众的抉择。于是城市的枷锁将我们牢牢锁住，我们再也不愿挣脱。

你看到云层里移动的城堡了吗？这座城堡很初浮现在小孩子的脑海里，后来真真切切地印在了画布上，而今它已经自由自在地陪着云朵飞翔了。我相信我们的田野上吹起了温驯的暖风，收割过的稻茬子整整齐齐地立在田垄上。也许可以趁着起风放飞一只风筝，看它在瓦蓝的天空飞翔，俯瞰我们的田野，告诉我们很初的梦想终会到达。

我期待着一个斜阳暖暖的黄昏，坐上一辆乘客稀稀落落的列车，打开车窗吹着风，永远离开这座又爱又恨的城市。夜幕降下来，月亮升起来，没有五光十色的灯火的原野上抬头就可以看到璀璨的繁星，总有一颗是为我闪耀的，每个夜晚都在我的头顶闪耀着。